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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作家贾平凹的长篇笔记小说《秦岭记》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贾平凹谈及秦岭时说,它是“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并认为“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写秦岭,写它历史的光荣和苦难,写它现实的振兴和忧患,写它山水草木和飞禽走兽的形胜”。

《秦岭记》是贾平凹第一部以“秦岭”命名的作品、是他第19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创作序列中颇具特色的一部。不同于之前长篇小说的主线明晰、浩浩荡荡,《秦岭记》承续中国古代笔记小说“志人”“志怪”的传统,行文貌似实访照录,但更趋于志异奇谈。

全书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秦岭记”,分五十七章,每一章换一位主人公、新起一个故事,写作中隐约可见生存的时变境迁之痕以及山地深处的生命样态及生活况味。第二部分是“《秦岭记》外编一”,是一篇写于年《太白山记》;第三部分是“《秦岭记》外编二”,收录了贾平凹于年前后创作的六篇旧作。

《秦岭记》贾平凹熟悉秦岭,在秦岭里,贾平凹体会到一只鸟飞进树林子是什么状态,一棵草长在沟壑里是什么状况。他把那些峰认作是挺拔英伟之气所结,把那些潭认作是阴凉润泽之气所聚,而那山坡上或洼地里出现的一片一片的树林子,最能让他成晌地注视着。每棵树都是一个建筑,各种枝股的形态那是为了平衡,树与树的交错节奏,以及它们与周遭环境的呼应,使他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生命气理,更使他懂得了时间的表情。长时间的凝望恍惚出神时,总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有了生命、都在呼吸。同时,《山海经》《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等也为贾平凹的写作给出指引。《山海经》写先民行经的山水以及对世界的想象,是保存中国古代神话材料最多的一部古书,其中汪洋闳肆,包罗万象;《聊斋志异》则是用几百个短篇故事,在继承魏晋志怪和唐宋传奇的基础上,以其异彩纷呈的人物故事、不同流俗的美学思想,成为中国文言小说的瑰宝。贾平凹早在写作《商州》时,已在内心对《山海经》致敬,后来的很多作品中,也隐约可见《聊斋志异》的故事讲法。

贾平凹给笔记小说的体裁中填充的是秦岭里的物事、人事、史事。书中,读者可以看到:可以听懂人话的忠犬;高僧进入便会流出泉水的山洞;人抱着哭,叶子就会一起流眼泪的皂角树;可以进入别人梦境的小职员……这些故事带领读者突破局促狭窄、一地鸡毛的现实,进入到一个混沌磅礴的境地。

贾平凹长期生活于秦岭,在《秦岭记》中,他笔下的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不仅有自己的生活态度、生命姿态,还不断地以自身的存在状态和时间因缘无言地提醒着每一位进入秦岭的人要尊重传统、敬畏自然。

在《秦岭记》的后记中,贾平凹说:“我笑我自己,生在秦岭长在秦岭,不过是秦岭沟沟岔岔里的一只蝼蚁,不停地去写秦岭,即便有多大的想法,末了也仅仅把自己写成了秦岭里的一棵小树。”

附:《秦岭记》选摘一

中国多山,昆仑为山祖,寄居着天上之神。玉皇、王母、太上、祝融、风姨、雷伯以及百兽精怪、万花仙子,诸神充满了,每到春夏秋冬的初日,都要到海里去沐浴。时海动七天。经过的路为大地之脊,那就是秦岭。

秦岭里有一条倒流河。河都是由西往东流,倒流河却是从竺岳发源,逆向朝西,至白乌山下转折入银花河再往东去。山为空间,水为时间。倒流河昼夜逝着,水量并不大,天气晴朗时,河逐沟而流,沟里多石,多坎,水触及泛白,绽放如牡丹或滚雪。若是风雨阴暗,最容易暴发洪涝,那却是惊涛拍岸,沿途地毁屋塌,群峦众壑之间大水走泥,被称之过山河。

白乌山是一块整石形成,山上生长两种树,一种是楷树,一种是模树。树间有一小庙。庙里的宽性和尚每年都逆河上行到竺岳。参天者多独木,称岳者无双峰。这和尚一直向往着能再建一个小庙在竺岳之巅,但二十年里并未筹得一砖一椽。只是竺岳东崖上有窟,每次他来,窟里就出水,水在崖下聚成了池子才止。窟很深,两边的壁上有水侵蚀的虫纹,排列有序,如同文字,又不是文字。和尚要在窟里闭关四十九天。

倒流河沿岸是有着村庄,每个村庄七八户人家,村庄与村庄相距也就二三十里。但其中有一个人口众多的镇子,字面上是夜镇,镇上人都姓夜,姓夜不宜发“爷”音,所以叫黑。黑镇是和尚经过时要歇几天的地方,多在那里化缘。

逆河上行,旱期里都沿着河滩,河水拐道或逢着山湾可以从河中的列石上来回,一会儿在河南,一会儿在河北。河里涨了水,只能去崖畔寻路,崖畔上满是开了花的荆棘丛,常会遇到豺狼,褐色的蛇,还有鬼在什么地方哭。最艰难的是走七里峡,峡谷里一尽烟灰色,树是黑的,树上的藤萝苔藓也是黑的。而时不时见到水晶兰,这种“冥花”如幽灵一般,通体雪白透亮,一遇到人,立即萎缩,迅速化一摊水消失。饭时没有赶到村庄就得挨饿,去采拳芽,摘五倍子,挖老鸹蒜,老鸹蒜吃了头晕,嘴里有白沫。每次跟随着和尚的有十多人行至途中,大多身上衣衫被荆棘牵挂,褴褛败絮,又食不果腹,胃疼作酸,或怕狼骇鬼,便陆续离开,总是剩下一个叫黑顺的。

黑顺是夜镇人,性格顽拗,自跟着郎中的爹学得一些接骨术后就不再听话,爹让他往东他偏往西,爹说那就往西,他却又往东。爹死时知道他逆反,说:我死了你把我埋在河滩。黑顺想,十多年不听爹的话,最后一次就顺从爹吧,把爹真的埋在了河滩。一场洪涝,爹的坟被冲没了。他幡然醒悟,在河滩啼哭的时候,遇见了和尚,从此厮跟了和尚。

两人逆行,曾多少次,路上有背荷担顺河而下的人,都是嫌上游苦寒,要往山下安家。顺沟逃窜的还有野猪、羚牛、獐子、岩羊和狐子。唯有一队黄蚁始终在他们前面,逶迤四五丈长,如一根长绳。到了竺岳,岳上树木尽半人高,倔枝扭节,如是盆景,在风中发响铜音。东崖的窟里出水,崖下形成了一池,一只白嘴红尾鸟往复在池面上,将飘落的树叶一一衔走。黑顺问:这是什么鸟?和尚说:净水雉。黑顺说了一句:今黑里做梦,我也做净水雉。和尚却看着放在脚旁的藤杖,觉得是条蛇,定睛再看,藤杖还是藤杖。

和尚到窟里闭关了,四十九天里不再吃喝,也不出来。黑顺除了剜野菜、采蘑菇,生火烧毛栗子,大部分时间就守在窟外。

一日黄昏,黑顺采了蕨根归来,窟口的草丛中卧着一只花斑豹。有佛就有魔。他大声叫喊,用木棒击打石头。花斑豹看着他,并没有动,鼻脸上趴满了苍蝇和蚊虫,过了一会儿,站起来,就走了。所有寺庙大门的两侧都塑有护法的天王,那花斑豹不是魔,是保卫窟洞的。黑顺一时迷糊,弄不清了花斑豹是自己还是自己就是了花斑豹。就坐在窟外捏瓷瓶。瓷瓶是打碎了装在一只口袋的稻皮子里,他手伸在稻皮子里拼接瓷片,然后捧出一个拼接完整的瓷瓶。这是爹教给他接骨的技术训练,他再一次把拼接好的瓷瓶捣碎,搅在稻皮子里,又双手在稻皮子里拼接。

黑顺的接骨术已经是很精妙了,跟和尚再往竺岳,所经村庄,只瞅视人的胳膊腿。凡是跌打损伤,行动不便的,就主动诊治,声明不收分文,能供他师徒吃一顿饭或住一宿就是。和尚在给人家讲经的时候,他坐在柴棚里喝酒,得意起来,失声大笑,酒从口鼻里都喷出来。

一九八八年,倒流河没有发洪水,却刮了两个月热风,沿途的竹子全开花。竹子一开花便死去,这是凶岁。随后山林起火,山上的人更多地顺河去逃难,群鸟惊飞,众兽奔窜。和尚和黑顺行至夜镇,和尚圆寂在那里。黑顺背着和尚依然到了竺岳,放置在崖窟里。崖窟从此再没有出水,但和尚尸体在窟里并不腐败。第二年黑顺依旧来竺岳看望和尚,和尚还端坐窟里,身上有蚂蚁、湿湿虫爬动,而全身肌肉紧致,面部如初,按之有弹性。

消息传开,不时有人来竺岳瞧稀奇,议论和尚是高僧,修得了金刚不坏身。不久,民众筹资,在窟口修筑了一座小庙,称之为窟寺。

黑顺想着自己跟随和尚多年,又到处行医,救死扶伤,也该功德圆满,便在窟寺下的旧池址上放置一木箱,他坐进去,让人把木箱钉死,说:半年后把我放在师父身边。半年后,有人上竺岳,却见木箱腐烂,黑顺已是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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