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申明:文中的医案源自本人真实的临床记录,所有的检验单、四诊资料、处方均有据可查,但是千万不要擅自使用文中的方药,如有需要请到正规的医疗机构就诊!

生:老师,您最近治疗的一位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效果非常显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能否请您谈谈这个病的治疗思路?

师:好的。总共诊治了几次?医案都整理好了吗?

生:总共治疗了11次,医案已经按照顺序整理好了。

师:很好。不过在讨论之前,我想先考考你。

生:老师,我就知道您会问。所以提前复习了教材的相关内容,还查阅了几本最新的专著,并做了笔记。

师:很好,应当如此。那你先说说什么是再生障碍性贫血。

生:好的。再生障碍性贫血(AplasticAnemia,AA)简称再障,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骨髓造血干细胞、造血微环境损伤及机体免疫机制改变,导致骨髓造血功能低下,以全血干细胞减少为主要表现的疾病,是一种骨髓造血衰竭(BMF)综合征。临床以贫血、出血、感染为主要特征。

师:嗯,是的。那诊断依据是什么呢?

生:主要依据临床表现、血常规检查和骨髓检查结果。

师:好,我们回到这个具体的案例。

生:这位小朋友年6月2日上午首次由父母陪着来就诊,主诉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在几个月前确诊,然后接受西医治疗,效果不明显。小朋友颜面苍白,没有血色,大便多日一行。5月24日的血常规结果:白细胞计数为2.04×/L,淋巴细胞84.8%,中性粒细胞8.3%,血红蛋白81g/L,血小板计数10×/L,网织红细胞4.76%。

师:血象呈全血细胞减少,特别是白细胞、中性粒细胞、血小板减少程度较重,没有明显的出血倾向,也没有发热,符合慢性型再障的诊断标准。

生:是的。

师:你再说说中医是如何认识这个疾病的。

生:再生障碍性贫血属于中医学“髓劳”“虚劳”范畴,临床常见面色、眼睑、口唇、指甲苍白,头晕、心悸、气短、耳鸣、腰膝酸软,出血、皮肤紫斑,月经过多,发热等症状。本病的病因病机为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饮食不节、劳倦过度、药物毒邪等因素的作用下,伤及脏腑阴阳,尤其是肝脾肾及骨髓,因而出现血虚及虚劳诸证。

师:嗯。我们看下这位患者的其他四诊信息。

生:舌质淡白,中央脾胃区凹陷,苔白腻、润滑,左关浮取滑滞、沉取气滞,左尺沉取滑滞、沉取至骨偏弱,右脉整体滑滞,略数。

师:整合四诊信息,中医辨证为脾肾阳虚、气虚痰浊、肝气郁滞。

生:所以您开的处方是:鹿角片15g(先煎)、苍术15g、炒白术15g、陈皮9g、茯苓15g、干姜9g、炒甘草3g、炒麦芽15g、当归12g、生鸡内金9g、法半夏9g、连翘12g,5剂。医嘱:多吃红色食物,禁生冷、水果、冷饮,想办法买到上等的带血鹿茸。

老师,我原本以为这么特殊的疾病,您的方子中会出现不太常见的药物,没想到用的还是常用的药物。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期待这位患者来复诊,想看看效果会怎样。

师:好,我们一起看看第二诊的病历。

生:第二诊时间的6月8日。我还记得自己迫不及待地想看血常规检查单,6月7日的检查结果是:白细胞计数为1.97×/L,淋巴细胞75.6%,中性粒细胞15.3%,血红蛋白72g/L,血小板计数28×/L,网织红细胞5.36%。其中血小板上升比较明显,其余的变化不大。

师:而我更重视传统中医四诊的信息。因为只吃了5剂药,血象的改善通常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生:舌质仍旧淡白,苔白,根部稍腻,左尺沉取滑滞、至骨较前有力,左关浮取滑滞、浮取湿滞,右尺浮沉取均滑滞,右关浮沉取均湿滞。

师:左尺沉取至骨较前有力,说明肾气比以前有改善,应原法续进。

生:嗯,您的处方就是这个思路:鹿茸6~9g(先煎)、鹿角霜15g(先煎)、苍术12g、炒白术12g、当归12g、女贞子12g、墨旱莲15g、阿胶珠9g、炒谷芽15g、炒麦芽15g、陈皮9g、炒车前子15g(包煎)、炙甘草5g、大枣15g,7剂。医嘱:不宜吃西洋参等,鹿茸前3天每天6g,后4天每天9g,鸡蛋不必每天吃,宜吃牛肉炖西红柿、胡萝卜。

老师,我对比了初诊的处方,有两个问题想问。

师:嗯,什么问题?

生:第一个问题是初诊用的是鹿角片,而复诊用的是鹿茸和鹿角霜,请问这几味药物在运用时的区别。

师:这三者属于同类药物,都是血肉有情之品,补血的效果要高于草木等无情之物。初诊我原本就想用鹿茸,但是药房里没有,所以让患者的父母想办法去购买。三者之中,壮元阳、补精血、益精髓的力量,鹿茸最强。鹿角片有驱外邪的作用,为其他两者所无。鹿角霜尚有收敛止血的作用。

鹿茸片

生:哦,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是为何用了车前子?

师:舌苔根部稍腻,用车前子利湿,为了缓解药性偏寒的弊端,故用的炒车前子。

生:明白了。接下来的第三至第六诊,您基本就是以这张处方为基础进行加减。

师:嗯,就是要守方。总共吃了多少剂?

生:我算算啊,共总……66剂。

师:第七诊是什么情况?

生:您的方子是:柴胡15g、黄芩9g、姜半夏9g、党参12g、鸡血藤20g、炒枳壳6g、炒甘草5g、当归15g、茯神12g、陈皮6g、炒麦芽15g、生鸡内金9g、生山楂9g,10剂。

师:哦,用的小柴胡汤加减。那肯定是脉证变了。

生:是的。舌苔黄白微腻,右关沉取湿滞,右尺浮取滑滞,左关浮取滑滞、沉取湿滞,左尺沉取至骨偏弱。

师:脉关、尺部为滞脉,加上舌苔黄白微腻,为气滞湿阻、升降失调之证,此时标实为主,本虚为次,所以变法换方。

生:这是有常有变,圆机活法,灵活运用。

师:这就是中医治疗的特色。

生:第八诊又恢复到原法,君药为鹿角霜。老师,为何不继续用鹿茸呢?

师:我发现症状和检查指标在逐步好转,怕鹿茸力道太大,补过头了。

生:哦!印象最深的是第九诊。那天早上,我比您先来,进诊室之前就看到这位患者和他的妈妈在门口,妈妈手里拿着一面锦旗。

师:这是老百姓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

生:是的。

师:我们看下那天带来的检查结果。

生:白细胞计数为3.72×/L,淋巴细胞57.0%,中性粒细胞32.5%,血红蛋白g/L,血小板计数×/L,网织红细胞2.32%。

师:改善非常明显,血红蛋白和血小板计数都在正常范围内了。

生:是的。这天的处方,您没有用鹿角霜,用的是六君子汤加味:党参20g、茯苓12g、生白术15g、当归12g、炒白芍12g、苍术9g、生鸡内金12g、炒麦芽15g、炒谷芽15g、生山楂9g、陈皮9g、法半夏9g,10剂。还开了中成药“启脾丸”两盒。

师:因为治疗已经取得大的进展,方药应该平和些。健脾开胃,恢复造血功能,成了主要目标。

生:第十诊时,血常规检查结果(10月11日):白细胞计数为4.05×/L,淋巴细胞51.4%,中性粒细胞39.5%,血红蛋白g/L,血小板计数×/L,网织红细胞2.45%。

方药又有了变化:生白芍12g、赤芍12g、生甘草5g、生地9g、茯苓15g、太子参15g、当归12g、生白术15g、苍术9g、女贞子12g、仙灵脾12g、生黄芪30g、砂仁6g(后下)、山药20g,14剂。

养阴药多了,大家都说您是扶阳学派,但我在跟诊时,发现这样的说法不准确。

师:哈哈,我是“临床实用派”,一切以提高临床疗效为导向。我的确学习过好几个流派的学说,在做学生的时候,我会一门深入。但是到了实际临床,我还是最注重疗效。

生:那此时用养阴药,主要的用药依据是什么?

师:舌体偏瘦。说明气阴两虚。

生:原来是这样。

师:最后一诊是什么时候?

生:10月26日,情况比较稳定。四诊资料是:舌质淡,苔白腻,舌中央脾胃区域凹陷,双手脉浮取滑滞,关部沉取均为湿滞,左尺沉取至骨偏弱,右尺沉取弱。开了两张处方:①杜仲15g、芡实12g、党参15g、茯苓15g、苍术12g、炒白术12g、陈皮9g、山药15g、炒麦芽20g、生鸡内金12g、当归12g、炒甘草5g,7剂;②杜仲g、芡实g、党参g、苍术g、炒白术g、茯苓g、当归g、熟地g、肉苁蓉g、山茱萸90g、炒麦芽g、生鸡内金g、砂仁60g(后下)、陈皮90g、莲子g、龙眼肉g、炒米仁g、山药g、菟丝子g、补骨脂g、生山楂g、仙灵脾g、炙甘草30g、鹿角胶g、麦芽糖g,冰糖g,上方熬制成膏方,早晚服用,每次一汤匙,热水冲服,如遇外感、食积、腹胀,则暂停服用。

先服第一张处方,接着服用膏方。

师:患者来自外地,往来不方便,病情稳定后,服用膏方是比较理想的方式。

生:老师,这个案例非常精彩,我通过跟诊、整理医案学到了许多。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

师:说吧。

生:我查了不少中医名家治疗再障的资料,发现诊疗思路各有特色。

师: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讨论话题,你举例说说看。

生:比如山西名医李瀚卿老中医主张用补法,但因本病经常夹有气滞、血瘀、痰积、食积、火热等症,所以在某些阶段常常配以和法、消法和清法;上海的乔仰先老中医主张在出血停止后以温补脾肾为基础,酌加活血化瘀之品;吉安的周炳文老中医主张分肝肾阴虚、脾肾阳虚两型论治;北京的赵绍琴老中医主张从肝火论治。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些不同的治疗思路?

师:首先,要对你下功夫去搜集、研读各家的治疗经验加以肯定和表扬。对前人和师长的学术主张和经验,我们要好好学习、认真借鉴。不过,我一直主张学以致用,学习前人是为了更好地应对今日的临床实践。医家的学术经验,通常源自特定的时期和地域,从大量的医疗实践中根据最频繁出现的症状、证型,总结出出来的治疗思路和用药特色。师法其意涵、品味其法度、欣赏其灵活,可谓善学之举;机械地遵循其证型、套用其方药,则是画地为牢。

生:嗯!那您的主张又是什么?

师:精细辨证、圆机活法、随宜施治、凭证择方。

生:这不就是中医的基本特色吗?

师:对,我的主张就是踏踏实实地做临床,展现中医的本来面目。

生:今天的讨论,让我对这个病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和认识,谢谢您!

师:我更希望能够以点带面,提升你整体的中医素养和思维。

生:我会努力的,再次感谢您的指点。

        王伟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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